一手烂牌的错位人生（24）

  陶可欣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。
  首先, 他说的另外三个人名，她早先从“陶姝君”口中都听到过, 都是她的血亲、至亲。这让她有些陌生, 但也觉得有些安心；
  但其次，她不免也有些失望：按理说“孔兰香”可是失踪有段日子了啊，为什么他却偏偏唯独没提及“孔兰香”呢？
  不过……眼下不是深思这些问题的时候。
  陶可欣努力掩下纷乱的情绪, 放眼看了看四周。然后她立马觉得, 眼下所处的环境实在是太过恶劣，比想象中还要差得多, 得想办法立刻回q市去；
  可她又很想看看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个什么样子, 是否真的像陶姝君说的那样十恶不赦；
  但偏偏理智又不让她去看, 还告诉她要尽快想办法离开才行。
  ——万一就像陶姝君说的那样, 他非要把自己这个亲生女儿留下来……回不去q市了, 又该怎么办啊？
  可就在她犹豫不定的这一小会, 孔大壮已经佝偻着腰、一脸苦相的扶着墙走出来了。
  在两人视线相交的那一瞬间，陶可欣更是挪不动脚了。
  眼前这个看起来过得穷困潦倒的老实男人，确实长得和她有些相像, 应该是她的生父没错了；但她就是下意识地排斥他这样的打扮和出身。
  但她又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, 因为她也无处可去。
  那么……在亲生父母家借宿一晚上的话, 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？
  ……他应该是会收留自己的吧？
  陶可欣摸了摸被饿得干瘪的肚皮, 悄悄地往杂乱又冷清的院子里一瞧, 心里多了几分失望。
  ——怎么一点烟火气息都没有。还有其他人呢, 都不用吃饭的吗？
  孔大壮眯着眼看她, 心道奇怪了，就孔家村这穷乡僻壤的，怎么会突然来了这么个大明星似的年轻女娃哟！
  他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, 谨慎的问：“你是？”
  出于某种奇怪的心理, 陶可欣暂时隐瞒了自己的身份，撒谎道：“我，我是跟朋友一起来这里采风的。但我和其他人意外走散了，又迷了路。”
  孔大壮疑惑地问：“采风是啥意思？”
  ……风不到处都是吗，你采得住吗？
  陶可欣愣了下，换了个说法：“呃，就是来这里玩儿的意思。”
  孔大壮心道，这小丫头来这里玩还敢瞎跑，也真是心大。不过她是不是真的迷路嘛……还很难说。
  他虽然心里疑虑多，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说：“哦，那你快去找你朋友吧。咱们这边晚上可是有狼出没的，当心碰上了你就小命都没啦！”
  什么，有狼？？
  陶可欣被吓得往后缩了缩身体，嘴巴一扁，差点哭出声来。
  ——呜呜呜，这是什么鬼地方呀。
  ——爸爸妈妈怎么忍心把她扔在荒郊野岭里喂狼？这是，这是……很不负责任的行为，他们不知道吗？！
  ……
  陶可欣打小就生活在大城市里，对农村几乎没有任何实在的认识。
  尤其是这会天色黑了下来，家家户户里里外外都亮起了昏黄的灯光，加上鸡鸣狗叫猪哼哼羊咩咩什么的杂乱声音……总让她觉得很是恍惚。
  要知道，平时这个时候的她可都是和小姐妹儿、或者是和小哥们儿在一起的，要么冲去迪厅酒吧嗨一嗨，要么就是逛商场试衣服买买买……
  当然，虽然这些活动都是背着陶家父母进行的。
  虽然她早就觉得那些“深夜活动”很是乏味和审美疲劳，但再怎么说……也比现在这个情况强上十万八千里呀！
  巨大的现实落差，让她立马生出了巨大的心理落差。
  但好死不死的，她身边忽然有个小小的黑影子飞掠而过，吓得她抱头尖叫着，下意识地窜进了孔家院子里。
  恰好关上门的孔大壮扭过头来看着她，一言难尽的说：“那只是条狗子。而且，你窜进我家院子……想干啥？”
  陶可欣心情平静下来后，也不逞强了，暗暗告诉自己先度过今晚再说其他。
  于是，她陪着笑说：“啊……叔叔，我能在您家借宿一晚上吗？”
  孔大壮下意识拒绝道：“住我家不太方便。你还是去找你朋友吧。”
  ……开啥玩笑呢，现在他孔大壮可是奉命待在家里配合调查，等待警方先排除他的嫌疑&王荣桂母子三人的追踪情况呢！
  再说附近都有几个长舌妇故意凑过来看热闹了，她居然还说要在自家住？
  她一个城市里来的小女娃可能太傻太开放，不怕流言蜚语啥的，但他孔大壮还要脸、还要在村子里继续混呢！
  陶可欣一听，就急了：“我就住一晚！明天，明天我会让我朋友拿钱来感谢你的！你看，我的包先放这里做抵押。”
  那个黑色的手包上面镶满了碎钻，在灯光的照耀下看着blingbling的。再看看陶可欣身上衣服的材质、式样、颜色……
  都是在孔家村从没见过的，很洋气咧！
  看来这可是一尊大佛、摇钱树！如果他拒绝，那就是便宜了别人家。
  孔大壮立马起了别的心思，心想无非就是一顿饭的事儿，就爽快点头道：“行。”
  两人便尴尬的坐在堂屋里，就着火盆烤火取暖。
  陶可欣烤了会火后总算是暖和过来了，十分想念陶家的暖气，一时悲从心中来，无声地流着泪。
  ……当然，也可能是孔大壮手里的旱烟太过熏人的缘故。
  过了好一会，孔大壮才扭头来问：“你会做饭不？”
  陶可欣老实摇头：“不会。”
  “洗菜呢？”
  “不会。”
  “那烧火呢？”
  “也……不会。”
  孔大壮简直想问“那你会啥”，但转眼看到她这身价不菲的样子后，也只得眼下吐槽的话语，硬撑着起身去了厨房，就着大铁锅热火朝天的做了点饭菜。
  陶可欣一开始还乖巧地跟过来，半是好奇半是想孝敬下亲爹。但她坐在灶火台边帮忙烧火没多久，很快就被那扎手的柴火和飞扬得哪儿都是的烟灰给熏得迷了眼、弄得手忙脚乱。
  她一会抹眼睛，一会忙不迭地拍着自己沾了几片火灰的皮衣小外套；一会火烧大了，一会火又烧小了……简直是在添乱。
  孔大壮实在是看不下去了，说他自己一个人就行，然后把她给撵出厨房了。
  陶可欣也没推辞，立马跑出去了。不过等到饭菜做好的时候，她还知道跑过去帮忙端菜端饭。
  于是，两个人沉默的在堂屋里坐着吃饭。但孔大壮做的饭菜做得太粗糙，跟陶家别墅完全没法比。
  ——这就是她亲生父母的日常生活吗？如此……贫苦。对比她在陶家过的日子来说，可真是天壤之别啊。
  陶可欣心里五味杂陈的吃了小半碗后，就忍不住停下筷子，问：“这么晚了，您家里的其他人都不回来吗？”
  孔大壮扒饭的手顿了顿，撒谎道：“嗯，他们都去走亲戚了，过两天才回来。”
  陶可欣便转而忐忑的问道：“那，您……有女儿吗？”
  一提起这个，孔大壮就来气：“有，不过还不如没有。”
  “啊？”
  孔大壮继续瞎白话道：“她跟个野男人跑了，不要我这个爹了！”
  这回，换陶可欣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了：“不会吧。”
  孔大壮继续编，说的跟真的似的：“唉，我就那么一个闺女，平时我们对她也挺好的。可她说私奔就私奔了，也不想着我们以后咋办。她妈和她哥啊，其实也都是出去找她去了。”
  陶可欣无语了。
  要不是“陶姝君”提前跟她说过孔大壮的真面目，她或许就会真的以为孔大壮是个很悲惨的父亲。
  孔大壮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地各种编排责骂“孔兰香”，但陶可欣一想到“陶姝君”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，就忍不住反驳道：“您就没打骂过她？”
  孔大壮嘴里的话戛然而止，片刻后撇开头去，哼哼唧唧地说：“打骂……谁家父母不打骂孩子？谁家娃让父母省心？”
  ——这意思就是，打骂那是必须的，而且是日常。
  陶可欣更失望了：“那也不该打那么严重啊！”
  这话让孔大壮立马警惕起来了：“什么严重，你怎么知道严重不严重？你认识兰香是不是，孔兰香在哪儿？你到底是谁？”
  虽然话才出口就后悔了，但陶可欣心想横竖早晚要相认的，就也豁出去了，梗着脖子说：“你真的认不出来我吗？”
  孔大壮眯了下眼睛：“我这是第一次见你好吧！你总不会说，你是我家兰香吧？我家兰香可不长得像你……这样。”
  语气莫名有些鄙夷。
  陶可欣一再被打击，本就心情低落，这会又饥寒交迫、吃的东西也简直跟猪食似的，实打实的怒了，口不择言道：“我可是你亲生的女儿，你居然还觉得我长得丑？！就那别人家的孩子好看是吧？！”
  孔大壮呆了：“啥，我亲生的女儿……？”
  “你，你……”
  陶可欣气得脑门充血，不管不顾地说：“我叫陶可欣，我爸叫陶青林。你说我不是你亲生的女儿，又会是谁？”
  “陶青林”——这个名字对孔大壮来说，简直就是紧箍咒！
  他怎么会不清楚她这话的意思，登时惊讶又恐慌的问：“你，你不该在陶家待着吗，来这儿干什么？”
  陶可欣委屈又愤怒地回答道：“因为他家女儿回去了，所以我就被赶走、被送回来了。”
  孔大壮刹那间瘫坐在椅子上，手里的碗和筷子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，失神地说：“你，你说啥？兰香原来是偷偷跑回去了……而你，你居然被陶家人退货了？？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