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手烂牌的错位人生（25）

  “退货？”
  陶可欣没意识到孔大壮话语里的真实意思——对于他来说, 她这个亲生女儿其实就是一件货物而已。他只是先把她给暂时寄存在别处养些时日，好以后在可用之时去“奇货可居”。
  陶可欣虽然本能地觉得“退货”这个说法很难听, 但转念一想好像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, 就咬牙嗯了声。
  孔大壮手抚上心口重重嗟叹，觉得十分堵心。
  但他很快就转转眼珠，想出了个新点子：“不对, 你说是我闺女, 你就是我闺女了？”
  他虎着脸对陶可欣说：“你一会先去兰香屋里休息，等天一亮我就送你去镇上买票坐车。你该回哪儿回哪儿, 别瞎说话！”
  陶可欣哪儿知道他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, 还以为是他死活不愿意认自己这个亲女儿呢。
  她当即就急了：“你觉得我说撒谎骗你是吧, 我也好希望我只是在做一场噩梦而已啊！但事实就是如此, 因为他们和我、还有那陶姝君——就是之前的那个孔兰香, 分别做了亲子鉴定！”
  “鉴定结果是绝对不会出错的。”
  陶可欣咬牙说：“我也看过了那鉴定报告, 上面说我跟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，那孔兰香却几近完全匹配，肯定是他们的孩子。而她出于心理不平衡, 非要撵我走不可, 所以他们才不得不找人把我送回来的……否则,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？你以为我想来这儿, 不想回去啊？”
  “你们以前但凡对她好一些, 我都不会被退得这么干脆！”
  不顾她的指责, 孔大壮本能地抓住了重点：“亲子鉴定是啥？”
  ……果然是乡村人, 连亲子鉴定都没听说过。
  陶可欣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，简单跟他解释了下。
  听完后，孔大壮再次感到了绝望。
  ……完了。
  他原先还想着实在不行, 就想办法去q市私下里跟她认亲, 然后让她给陶青林夫妇哭一哭求求情，想办法用他们的人脉、搞点关系，好把王荣桂母子三人尽快找回来。
  当然了，最好再拿出点什么东西或者钱财之类的“安慰&接济”下他们。
  而在她自爆身份之前，孔大壮也差不多是这么想的来着。觉得她这个穿着打扮，应该是谁家千金吧，那好心收留一晚上的话……多少也能得一笔好处费或者讨来一个好处的吧。
  可谁能想到，这死丫头居然被退回来的亲女儿？！
  而且兰香她居然不是跟野男人跑了，而是偷偷回到陶青林夫妇身边去了！
  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，但如今她的身份已经被明确承认了。那如果陶青林他们知道了自己和王荣桂一直都对她那么差劲的话，会不会来报复啊……
  孔大壮越想越觉得眼前隐隐发黑，最后只绝望地想到：这下好了，最后的筹码也特么没了！
  ——那，容桂大明二明他们……该咋办哟？
  孔大壮随手拿起陶可欣那小而精致的手包试图打开，但不懂上面的小机关，就回头命令道：“快打开给你爹我瞧瞧！”
  陶可欣愣了下，无语道：“凭什么啊，那是我的私人物品！”
  “就凭我是你爹！”
  孔大壮没好气地瞪着她：“让我看看你都带回来了啥东西？”
  一听这话，陶可欣立马把包夺了回来，一脸警告的看着他：“这里面没什么钱，你可别想打什么主意啊。我是被强塞进车里、一路被不停歇送回来的，能抓住这个包都是我身手敏捷了，哪儿来得及拿什么钱……你没看我连行李都没带吗？”
  孔大壮更无语了，再次觉得这个亲生女儿屁用都没有：“那陶家人对你就这么绝情？不应该啊……我记得那陶青林夫妻都挺善良的啊。”
  ——善良。
  这个词直戳陶可欣的心窝，她登时冷着脸不说话了。
  屋里昏黄的灯光稍微闪了闪，她立马惶恐地抬头看。
  孔大壮虽然注意到了她这个动作，但也没说些什么去安抚她，只是兴致缺缺地指了下某个屋子：“你要是吃好了，就顺便去把锅和碗洗了，然后就住兰香住的那屋吧……有啥事等明儿起来再说。”
  说完后，他就又佝偻着身体，慢慢走回主屋里去了。
  陶可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。
  ……什么？不让她吃饱饭就算了，居然还让她刷碗？
  这么冷的天，刚才桶里的水又在做饭的时候被他用完了啊。他这意思难道是让她摸黑去井边压水？
  可她不会啊，而且那黑梭梭的井口……看着就瘆人！
  原地为难了没几秒，陶可欣就端起油腻腻的碗盘走向厨房，随便找块空地把它们摞了起来，然后扭头走向他指的那间屋子。
  推开门拉亮灯之后，她沉默了。
  ……这特么也能叫做人住的屋子？陶家别墅的储物间都比这大，还比这干净！
  ……孔大壮对她这个亲生女儿就这个态度？没说来帮忙收拾下屋子，换下床单被罩什么的不说，居然还让她去做家务？跟陶青林真的没法比！
  ……屋里怎么一股子奇怪的味道。好像那种阴冷发酵出来的霉味儿，让她浑身不适。
  然而她再苦着脸出去想喊孔大壮的时候，却发现他已经关灯睡下了，只得重新返回来，对着那简陋的床铺一筹莫展。
  她本想找出套新的、干净的床上用品来换上，但这间屋子里只有个靠墙的小木柜子。
  或许是灯丝老化，灯光才总是昏暗如魅又一闪一闪的缘故，搞得那柜子总让她心生恐惧，仿佛一打开就会看到个可怕的怪兽似的。
  ……原来，“陶姝君”说的都是真的。
  ……原来她在孔家过的日子真是很糟糕啊。
  陶可欣心里滋味万千，但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，外面又阴冷阴冷的，孔大壮还说外面有狼……
  她只得犹犹豫豫、委委屈屈地蹭过去，小心地脱下外衣，和衣钻进冷硬的被窝里，就着小窗户上透过来的朦胧月光默默垂泪。
  呜呜呜，她好想陶家别墅那间公主房啊。
  那屋子又大又宽敞，那厚实的床柔软又舒适，屋里的灯光还可以变换不同的色彩，还有快占了一整面墙壁的衣柜壁橱，和暖气空调、公主粉色的梳妆台……
  ——陶可欣越想越后悔。
  她当时就不该对爸妈那个态度，就该抱着他们的大腿苦苦恳求他们不要赶自己走；也不该对“陶姝君”那个态度，应该跟她拼命道歉，哪怕是被她打几顿出出气呢……
  不行。
  她无法想象自己以后要怎么在这里度过，她要想办法回q市去！
  虽然亲爹看起来不怎么靠谱，但似乎对她要比对“陶姝君”好上太多。天下应该没有不希望自己孩子过得好的父母的吧？
  不然他们当初也就不会把自己和“陶姝君”互换了。那么如果再借用下他的力量，让自己回去的话……他应该也不会反对吧？
  就这样，陶可欣盯着粗糙不平整的泥墙思考了大半夜，然后脸上挂着泪痕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。
  第二天天还没怎么亮，孔大壮就起来了。
  他本想去厨房看看，做点什么早饭比较好来着，结果发现昨晚的碗碟都是脏的，里面的剩菜剩饭也没倒掉，气得差点就要厉声呵斥陶可欣出来干活儿。
  但他又想到自己接下来的打算，就只得暂时忍下，自己去把剩菜剩饭给鸡鸭吃，又去井边打了水胡乱洗了碗碟，然后准备烧水做饭。
  他一边忙活，一边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，又把做好的饭菜放在锅里温着，就又去了孙尚云家。
  ……结果呢，自然是又被那铁塔似的李刚给爆锤了一顿，脸上挂着彩回去了。
  虽说旁观的吃瓜群众们都对他这种隔三差五自残式的xx行为看腻了，都懒得再去看、也不忍心再看他被人家轻松修理成猪头了。但大家不知道的是，他这次去就是故意挨打的。
  ——没错，他准备用苦肉计。
  等他披着清晨的寒气，顶着淤青的眼眶回去的时候，陶可欣已经起床了。
  因为出来得太急，没带护肤品化妆品不说，这里也没吹风机什么的做做造型，加上前半夜失眠流泪、后半夜被硬床板咯得浑身难受……这会儿的她看起来简直糟糕极了。
  与天生丽质的原主不同，没了诸多光环遮掩的她一下子就被打回了原形，也不得不让孔大壮暗自承认……这特么绝对是他的亲生女儿。
  见他回来，陶可欣愣住了：“这天都还没亮，你就被人给打了？被谁打的？”
  孔大壮心里暗喜，表面上却绷着脸：“现在才想起来关心你爹？还好，在你爹被打死前，你还能见他一面。”
  这话别提多阴阳怪气了。
  但陶可欣心虚啊，因为她昨晚确实问了一堆问题都没问他一句。
  不过这会儿看着自己亲爹被人揍成这副德行，心里总归是别扭的，于是她生硬地问：“那你到底是被谁打的，为啥被打啊？”
  “因为那媒婆孙尚云不负责，不帮我去找你妈和你两个哥。”
  孔大壮唉声叹气的简单讲了前因后果，然后自顾自地坐下，捶起酸痛的胳膊腿儿来：“我之前就天天去耗着她，让她给我个确切说法。不然这天大地大的，我一个人上哪儿去找他们娘仨唷？”
  陶可欣惊讶地说：“你是说他们仨都……失踪了？那你报警了没？”
  “当然报警了，但是警察暗示我……”孔大壮胡乱编造道，“手头案子太多，不一定有精力替我找到人。”
  “三个大活人怎么会失踪呢？”
  陶可欣越想越觉得害怕和不解，但心里也对那未曾谋面过的三个亲人有些挂怀：“那怎么办啊？”
  “闺女啊，我老了，干这么多年农活儿呢又把身体给弄垮了，出不了啥大力气。本来想着只能为他们祈求上苍保佑了，可现在看见你回来了，我高兴啊。”
  起身亲手把温热的饭菜端到堂屋里，孔大壮给她夹了不少菜，借着吃饭的档口，顺着苦情牌继而打起了感情牌：“既然那陶家对你这么无情，那你就回爹妈身边来吧。有我们口吃的，就也有你口吃的，亏不住你。”
  “现在就是不知道你妈在哪儿，不过还好那媒婆终于给了我个地址，这顿揍也算没白挨……要不咱爷俩一块去找他们吧？”
  前半截听得陶可欣感动又内疚的，可一听后半句她就懵了：“啊……那得去，去哪儿找啊？”
  孔大壮立马强掩暗喜之色，一脸严肃地放下筷子，吐出个地名来：“大雁山。”